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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浪子柳永:我就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作者:齐齐哈尔诗词网
日期:2020-03-14 02: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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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巷陌浅斟低唱

科考的再次失败,让迷茫中的柳永似乎找准了未来的方向。柳永知道,他的未来不在庙堂而在江湖,它属于秦楼楚馆的温柔,属于偎红倚翠的浪漫。他的词不适合正襟危坐的士大夫,而适合风情万种的小姐妹。“文章憎命达”,一首词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这仁宗绝对是流氓行为。既然你仁宗是流氓,那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做个更加彻底的流氓好了。于是,柳永一转身,扎进了滚滚红尘,给世界留下了孤独而香艳的背影。

北宋浪子柳永:我就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今天,我们应该把十二分的敬佩送给柳永。宋代不是现在,社会风气还没有那么开放和宽容,柳永也不是刘伶,干脆喝死算了。但柳永追求自由、我行我素,他不愿再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他要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也就是说,柳永基本放下了中国人放不下的心结。我们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们可以不在乎自己是否幸福,但我们特别在乎别人的评价,别人说我们好,沾沾自喜;别人说我们差,垂头丧气,我们是别人的影子。所以,生活中,每个人都要参加假面舞会。我们的痛苦来自于伪装,这是伪君子的痛苦,而要我们撕下画皮,做个坦坦荡荡的“真小人”,这需要勇气。

这个世界在性别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在做人上也有两种人,就是“伪君子”和“真小人”。易中天教授主张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他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可爱,也更可靠,因为至少他不装,不假,不作伪。易中天先生喜欢“真小人”,这样的价值观有些问题。事实上,“真小人”和“伪君子”都不是东西。但两恶相较的话,至少小人更加坦荡些,反正就是小人了,你能咋地;而伪君子始终是遮遮掩掩,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他要干什么。很危险,也很费思量。就像著名的量子力学实验“薛定谔的猫”,在揭开盖子之前,你不知道那只猫的死活。对于伪君子来说,在解开谜团之前,天知道他是什么人。而严复就看得更加准确一些。他说:“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这句话打击面实在太广,但考虑到现在社会的种种怪现象,可以说一针见血。

无耻总是先从作伪开始。比如说,领导要提拔你,你内心兵荒马乱,但表面波澜不惊,还要谦虚地说,我不行的,我还年轻,资历浅,其实你心里想,你们一帮老朽之人还好意思跟我争?中国人不喜欢直白的真实,而喜欢含蓄的作假。诸葛亮明明想出来做官,还得端住架子做隐士,刘备兄弟三个三次才请出来。王维想做官都想疯了,但不好意思直接找唐玄宗要去,就做个“京漂”,躲在离长安不远的终南山假装隐居,长安干部选拔任用的风吹草动,他都了然于胸。所以严复先生算是把中国人的性格摸清楚了。一开始是作假,最后是无耻,这很符合中国人的性格发展逻辑。

北宋浪子柳永:我就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柳永的悲剧就在于,他一开始不作伪,最后也算不上无耻。他是一个特别天真的人,有一说一,口无遮拦,这一点,注定了他要被排除在体制之外的命运。纵然柳永金榜题名又能如何?在封建官场,一个不会作伪、溜须拍马的人不是个“好”官员。假如按照中国历史传统评价标准的话,那柳永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真小人。柳永也很坦白,既然体制老是边缘化我,那我干脆不鸟你这一壶,我找歌女唱歌喝酒去,为她们填词作曲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就像洪应明在《菜根谭》中说的,“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官场无路可走的柳永,在欢场却道路通畅。

于是他改名为“奉旨填词柳三变”,并请人做了牌子举着,堂而皇之出入各种娱乐场所,不遗余力地填词作赋,效率很高地捧红了一个又一个歌女。他用所有的才气和灵感,真诚地赞美每一个歌女,直至她大红大紫。看看他笔下的一些歌女小姐妹,那简直就是大宋娱乐界的“美女天团”。

有美如天仙的秀香,“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有腰肢如柳的英英,“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有精通文墨的瑶卿,“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有舞姿翩跹的心娘,“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有声如天籁的“好声音”选手佳娘,“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还有他最喜欢的、无法用文字描摹之美的虫虫,“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众多红颜美丽且多情,男人做到这个份上,柳永乃千古第一人。

柳永越受青楼歌女的热爱,他的自我认同感和社会认同感就越撕裂,这让他产生了文化身份的模糊感。我是谁?是离经叛道流连花丛的浪子?还是心怀“立德、立功、立言”儒家思想的传统文人?在民众眼里,他是流行文化的代言人,在政府眼里,他是不足道也的边缘人,江湖中的评价越高,庙堂上的评价就越低,柳永彻底陷入了一种“二律背反”的困境。

北宋浪子柳永:我就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其实,柳永的词不仅受老百姓欢迎,那些自诩高大上的文人也是喜欢的,但“爱你在心口难开”,就是不能明说而已,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和柳永不是一路人。喜欢批评人的李清照在她的《词论》中说:“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这是个很高的评价。南宋俞文豹在《吹剑录》中记载: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这说明苏东坡还是挺在乎柳永的。这个故事同时也指出了柳永词的江湖地位。柳永的婉约词和苏东坡的豪放词,共同构成了宋代词坛的两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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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晏殊遭奚落

柳永的一家子都是进士,是体制内的官员,到了他这里,没有功名,只有骂名。这搞得柳永人格严重分裂。做官是正名的唯一出路。于是柳永去找宰相晏殊了。估计也是文人的清高,老家武夷山有的是名贵大红袍,你怎么能两手空空呢?这当然是玩笑,但他不善言辞也是真的。晏殊问他,“你会干什么呀?”,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柳永说,和宰相您一样,会填词作曲。太平宰相晏殊一听,肺都快气炸了,这不是讽刺我也作艳词吗,事实上,晏殊做的艳词可真不少,如“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等。晏殊说,“作词我也会,但我写不出‘彩线慵拈伴伊坐’那样的玩意儿”。迎面一盆冷水,泼得三变心灰意冷,柳永的前途可想而知。

由此可见,柳永的悲剧也在于他实在不会拍马屁,偶尔为之,也是不幸拍到了马嘴上。唐朝的孟浩然和柳永有过相似的经历。孟浩然年轻时隐居读书于鹿门山,用了十年时间到处拜访公卿名流,以谋个一官半职,好在他和王维交谊甚笃。王维长得很帅,又是个年轻的“小鲜肉”,在终南山隐居的时候,搭上了喜欢帅哥的唐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终于结束了假装隐居的生活,官做得挺大。一天王维邀请孟浩然到家里做客,两个人相谈正欢时,唐玄宗来了。孟浩然乃一介布衣,是没资格见天子的,情急之下躲到了桌子底下。玄宗其实早看见了,就让他出来“走两步”。这是个毛遂自荐的大好机会,孟浩然就吟诵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诗写得很好,但是读的时机和对象不对。至“不才明主弃”之句,玄宗不悦说:“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玄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孟浩然就被放归襄阳,做了一辈子平民诗人了。孟浩然的悲剧告诉我们,拍马屁是一门高深的艺术,斐然的文采和高超的马屁艺术不成正比。

同样被皇帝堵在桌子底下,清代大儒纪晓岚的表现明显好多了。据说他体态肥胖,是个典型的“土肥圆”。他特别怕热,在工作时喜欢脱了衣服赤膊上阵。一天,乾隆皇帝突然来了,纪晓岚是个近视眼,皇帝到了眼前才发觉,只好躲在皇帝的座位下,动也不敢动。这乾隆也不是个东西,就这么坐了两个小时,也不说话。纪晓岚没法忍耐,便伸出头来问,“老头子走了吗?”乾隆听了就让他解释什么叫老头子,解释得不好,就杀头。纪晓岚从容地说道,“万寿无疆,这就叫做老;顶天立地,至高无上,这就叫做头;天父与地母是皇上的父母,故而叫子”。乾隆很高兴。据说纪晓岚还写过这样的对联给乾隆贺寿,“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五十年圣寿,自前兹往,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其马屁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所以说,你文章传名千古那也是白瞎,在皇帝眼里,你就是个文学弄臣。既然是弄臣,你就得拿出阿谀奉承的真功夫来。孟浩然、柳永就太老实,比不上“铁嘴铜牙”的纪晓岚。因此,在官场上混,太天真老实,是行不通的。

北宋浪子柳永:我就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柳永因为“和丞相您一样,会做些曲子”得罪了晏殊;因“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的狂妄得罪了宰相吕夷简;又因“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非主流价值观让皇帝不高兴。柳永很倒霉地成为宋代因言获罪的典型代表。幸运的是,宋代知识分子地位很高,做得再出格,也不会被拉出去砍头。要是不幸生活在清代,那不光是柳永,恐怕他的柳氏一族,也惨遭灭门了。

金庸小说《鹿鼎记》开头一幕,昆山人顾炎武在船上举起酒杯,高声吟道,“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晚村兄,你这两句诗,真是绝唱!我每逢饮酒,必诵此诗,必浮大白”。“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在清朝皇帝看来,这就是大逆不道,这就是反清复明。清风明月这样的好词,也会带来杀身之祸。因为他们曾经为“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这样优美的句子,没有留下该诗作者徐骏的性命。康熙十五年《南山集》案,戴名世被斩,300多人受牵连。庄廷鑨《明史》案,被处死者达72人。这几轮下来,哪里还有不要命的文人关心政治,追求自由,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中去了,所以龚自珍说“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只为稻粱谋”。知识分子不敢说真话,甚至不敢说话,只能像严复先生说的,始于作伪,终于无耻,严重阻碍了社会进步,所以清朝的灭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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