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三楼天台的铁门，扑鼻而来一股茉莉花的清香。“不是茉莉哦，是素馨”，黄盛林轻轻摘下一朵。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摇曳着稀稀落落的洁白小花，还有纤细柔软的嫩苞。这一片是黄盛林苦心栽培20余年的天台素馨花园。
素馨？一个对于广州80后而言，已然陌生的名字，曾经是盛名在外的广州“市花”，如今却隐匿于旧城区的天台盆泥之间。
续写传奇，寻找记忆中的“市花”
今年64岁的黄盛林，是海珠区庄头村人。父亲与爷爷都是花农，1960年代的童年，是在花田与花香中度过。白兰花、鸡蛋花、月季以及素馨，那些花儿，有些被送去工厂做香料，有些被送去供人欣赏，而素馨，是名贵的药材。刚上小学的黄盛林脖子上挂着个竹筐，两只小手穿梭在叶丛当中，大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捏，花苞就落入筐中。成年后，黄盛林进入了村的生产队，每天采摘下来的素馨花要称重算工分。
黄盛林介绍道，庄头村种植素馨的历史由来已久。素馨花原名为“那悉茗”，相传是汉朝时期陆贾从西域带回，后传入广州。此后，素馨花在珠江以南的地方得到大规模种植，以至成为岭南“国花”。尤其是庄头村一带，一眼望过去“花白似胜雪”，黄盛林就是在这样芳香四溢的庄头村花田中长大。曾以为，自己的一生也会像父辈一样“一生衣食素馨花”。
70年代末，庄头村的花卉产业日渐式微，花田变高楼，花农也入厂做工人。黄盛林从此告别了素馨花。留下的，只有花田回忆和父辈泡的那杯素馨花茶的香气。
1995年，黄盛林搬进瑞宝街的自建民房，当看到空荡荡的70平米大的天台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素馨花，希望能让童年的花田在这天台上重现。而当时，市面上已鲜见这清香的小白花，甚至许多年轻人都未曾听说其名。
芳踪再难觅，只怕有心人，几经周折后，黄盛林从庄头村村民处获得了一株宝贵的素馨花苗。原来，花田被征收后，一些村民将田里的素馨移植到花盆中，在家中继续养植。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培育，这株幼苗不负众望地茁壮成长，次年，剪枝插种，开枝散叶，才有了二十多年后天台上壮丽的“素馨花海”。素馨花的壮大，就像黄盛林当初的那颗传承之心，只要有根，就能延续。
悉心栽培，娇气素馨终成天台花林
素馨花娇气，养育不易，供养它的花田消失后，素馨花也随之从人们日常的视野中消失。“素馨花最怕水多，根部土壤的水分一定要及时疏通，今年雨水多，养植更为不易”，黄盛林去年插枝种下的素馨花有十几株无法成活。为了照顾这娇娇白花仙子，黄盛林找来花生壳铺在土壤之上为它们隔热，泥土中混入木糠防止泥土板结，又自制花生麸作为有机化肥供养。一到雨天，搬搬抬抬几十个花盆疏通土壤，排出水分。二十多年如一日，才培育出这片天台素馨花林。
如今，黄盛林的花园栽种着40多棵成熟的素馨和数百株幼苗，除此之外，还种植有茶花、桂花、桃花、夜合花、金花茶、黄皮树、红豆杉、金钱草等超过20种花卉植物，俨然一天台百花园。
凌晨6点，暑夏的热气尚未苏醒，黄盛林便开始在天台忙碌。素馨花蕾的采摘必须在日出前进行。花一开，遭受暑日的洗礼，则易败，药效也随之下降。每年的5月至12月，是素馨花的盛开期，黄盛林和妻子每天要花上一个小时，忙碌在清香四溢的天台素馨园中，采摘下未绽放的花蕾，早晚浇水。
小小的花蕾呈现细长形态，却是大有妙用。“将花蕾蒸熟后晒干成为‘素馨针’，可用作熬汤或泡茶，泡出来的茶就是‘素馨茶’，有疏肝解郁、行气止痛的效果。”黄盛林介绍道。每天采摘下来的花蕾，先用大火蒸，然后再在日头下晒上两三天，就可制成素馨花茶。而天台这一大片，共36株大株素馨花，一个月下来只能产出一斤素馨针，一年下来大概也就三四斤产量。黄盛林将花茶存于干燥的罐子，亲友造访，泡上一壶，芳香四溢，入口涩涩而味回甘。
养植素馨这20多年间，他逢人便夸素馨的好，不断将悉心培植的幼苗送人栽种，将晒干的素馨针送人泡茶。在他的感染下，越来越多村民开始重新栽种素馨花。然而，这毕竟是小规模的，素馨花依然隐匿于盆泥之中，不为更多市民所知。
发展传承，让素馨再度飘香羊城
羊城之内有心寻访素馨花踪迹的人应该不少，比如知名广府文化学者饶原生。他发现描述广州的诗文里常出现描述素馨的字眼，而从屈大均《广东新语》读到关于素馨花的描述，更是念念不忘：“珠江南岸，有村曰庄头，周里许，悉种素馨，亦曰花田”“花市，在广州七门，所卖止素馨，无别花，亦犹洛阳但称牡丹曰‘花’也”。从《广东新语》中所记载的情形而言，素馨花可谓是历史悠久的广州“市花”，“素馨花能代表广州人低调、内秀、淡雅、洁身自好的精神”，饶原生说道，而来自西域的素馨花，更是广州“海上丝绸之路”繁荣的最早见证者。
去年春天，在一次论坛上，饶原生通过海珠区民间文艺家协会副秘书长龙智敏处得知黄盛林在天台栽植素馨花一事，之后便是相会，这一见让饶原生很是激动，这千年素馨花原来一直还在，还有村民自发在种植。后来饶原生打听到，就连拥有羊城众多花种的广州人的“母亲山”白云山也缺素馨花，便牵起了红线。白云山风景区有意在能仁古寺附近开辟出两亩田地种植素馨。有丰富种植经验的黄盛林则义务肩负起提供素馨幼苗和指导栽种的职责。
今年立春前，黄盛林带着十多株幼苗上山试验栽种，可惜由于今年雨水多，那十几株幼苗的落土培植并未成功。而如今，黄盛林又投入到后续的200株幼苗的培植工作中，“这次要把素馨花苗培育得更茁壮再送去白云山栽培。”
“祖辈传承下来的财富，不传承怎么行呢？”黄盛林抿了一口花茶缓缓说道，眼里透出的的光似乎也是在书写传承二字。
正如饶原生所说：它(素馨花)见证了广州建城以来的两千多年历史。那么这个曾经辉煌过、又消亡过、弥足珍贵的见证，更需要人去传承、去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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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头村的 素馨少女
素馨原名那悉茗花，相传它与茉莉均为汉朝时陆贾自西域引种于南海。2004年，河南庄头为了纪念当年的素馨花田，在庄头村素馨花田的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庄头公园。园内最出名的莫过于素馨少女雕像和素馨花。
传说中，素馨花正是得名于“素馨少女”。五代时，庄头村有位名叫素馨的美丽姑娘被选入宫廷，深得皇帝喜爱。她死后被庄头村的村民迎回故乡安葬。后来，安葬地点长满了一簇簇的洁白小花，后被人命名为“素馨花”。
采写：南都记者 叶孜文 实习生 邓慧珍 摄影：南都记者 梁炜培
视频：南都记者 刘威 董梓浩 实习生 陈梓源 许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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