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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作者:齐齐哈尔诗词网
日期:2019-12-10 16: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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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李青石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浙江绍兴人,于北宋徽宗宣和七年十月十七日(公元1125年11月13日)出生在安徽寿县淮河边上的一条客船中。是我国南宋时期伟大的爱国诗人,著名的历史学家。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南宋乾道七年(公元1171年)末,陆游卸任夔州通判,担任四川宣抚使的主战派将领王炎招陆游以左承议郎的职衔担任四川宣抚使司干办公事、检法官。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正月,陆游从夔州出发,取道万州(今重庆市万州区),过梁山军(今重庆市梁平县)、邻水(今四川邻水县)、岳池(今四川岳池县)、果州(今四川南充市)、阆中(今四川阆中市)、益昌(今四川广元市)、大安军(今陕西宁强阳平关西擂鼓台)、西县(今陕西勉县西),历时两个多月,于三月十七日抵达汉中。陆游少年时遭逢北宋国破、徽、钦二帝被掳、南宋初建的动乱时期,他的家庭也曾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儿时万死避胡兵”(《戏遣老怀》)是他童年饱受颠沛流离、躲避战火兵燹生活的真实记录。受父辈爱国情怀的影响,受前人抗金业绩的激励,陆游从小就立志驰骋疆场、杀敌报国、恢复中原、洗雪国耻。“少年志欲扫胡尘”是他立下的宏大志愿(《书叹》),“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 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方式。但是陆游前半生命运乖蹇、仕途坎坷,始终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宋代大安军、三泉县所在地在今宁强县阳平关镇擂鼓台村。大安军是陆游进入汉中的第一站。唐武德四年中央王朝在此设立三泉县。宋乾德五年(967年)五月,太祖皇帝赵匡胤颁诏三泉县直属京师,开我国县级直属中央的先例。宋至道二年(996),在三泉县建立大安军,隶属于利州兴元府。军是宋代一级行政区划,地位介于县与府之间。南宋时期的大安军官衙巍峨、人口稠密、码头繁忙、商肆林立,是嘉陵江上游一座政治、经济、军事重镇。大安军的王知军热情地接待了诗人。陆游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王知军再请陆游,陆游坚辞不从,王知军又派人往驿馆送了些酒为陆游解酲。陆游写了《大安病酒留半日,王守复来招,不往,送酒解酲,因小饮江月馆》一诗记叙此事。江驿春酲半日留,更烦送酒为扶头。柳花漠漠嘉陵岸,别是天涯一段愁。——《大安病酒留半日,王守复来招,不往,送酒解酲,因小饮江月馆》

宁强代家坝西嘉陵江支流黑水河畔的老君洞传说是唐代安史之乱时唐玄宗见到太上老君的地方。据南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引用的唐代道士杜光庭《验记》的记载:唐玄宗逃奔蜀地时,在宁强黑水河畔看到太上老君从天而降,站在河边的悬崖上,玄宗下马礼拜。事后玄宗向有关衙门的官员描述了见到老君的情形,并敕令他们在此凿洞塑老君像以志纪念。四百一十七年后,诗人陆游路过这里,望着这曾经记录唐玄宗狼狈经历的历史遗迹,感慨万千,吟诗一首:

丹凤楼头语未终,崎岖蜀道复相逢。太清宫阙俱煨烬,岂亦南来避贼锋。

陆游这首诗以幽默、调侃的口吻讽刺了唐玄宗在国家丧乱之际抛弃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只顾自己苟且逃命的可耻行径。这里纪念的老君就是道家对其创始人李耳的称呼。唐王朝宗室认为自己是李耳的后代,对老君格外尊崇,唐高宗乾封元年(公元666年),追封李耳为“太上玄元皇帝”。晚年的玄宗沉迷道教,曾在长安广修道观,供奉老君。据《旧唐书•玄宗纪》记载:天宝元年春正月:太上老君显灵于长安含元殿南面丹凤门外的大街上,有官员请求皇上为曾在函谷关迎接老子的尹喜的故宅赏赐灵符。安禄山叛军攻入长安后,焚毁了位于丹凤门外的老君庙太清宫。陆游在这首诗中揶揄唐玄宗,诗意是:由于安禄山叛军攻入长安,玄宗与老君在长安丹凤楼头谈话未能尽兴,在艰难崎岖的蜀道上再度与老君相逢。玄宗问老君,难道你也是因为长安太清宫被安禄山焚毁到此躲避安禄山兵锋吗?这首诗既批评了唐王朝面对安史叛军不能积极应对,一味躲避、逃跑的软弱无能,也反衬了陆游反对妥协投降、积极抗金的意志与决心。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宁强烈金坝,古金牛道遗址。峭拔的群山,险峻的古道。满山树木青翠、遍地鲜花烂漫。充满诗意的春天。踏青郊游的人们三五成群;姑娘采摘野花插在鬓间;儿童快乐地荡着秋千。陆游骑马行走在古道上,穿行在古镇中。这里是由秦入蜀的重要通道,历史上曾上演无数箭石横飞、金戈铁马的战争活剧。寒食节这天,陆游来到金牛镇。适逢寒食,天气晴好,春意融融,艳阳高照。这里的人们换了春装,或踏青郊游,或秋千游戏,沐浴着温暖、和煦的阳光,享受着和平、宁静的生活。诗人薄衣单衫,骑马穿行在无限明媚的春光中。眼前的美景在诗人脑海中幻化出三十九年前的那个春天悲惨的情景。诗人的《金牛道中遇寒食》一诗描述了金牛道春天的美景后感慨道:“谁知此日金牛道,非复当时铁马声。

陆游来金牛驿三十九年前的那个春天,这一带曾发生一场激烈的战争。南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宋、金军队血战和尚原,金军失败后,金人不敢正面进攻吴玠、吴璘兄弟扼守的秦岭大散关一线。金军主帅撒离喝率军迂回长安东南经商州直取旬阳,进攻金州(今陕西安康)。南宋绍兴三年二月(公元1133年),金军占领金州(今陕西安康)后,直扑洋州(今陕西洋县)。兴元知府刘子羽得知金州失守,急派统制官田晟率兵扼守饶凤关(在陕西石泉县西北),阻击金军,并驰报陕西都统制吴玠求援。吴玠当即率数千军自河池(今甘肃徽县)“日夜驰三百里”赶赴饶凤关。同时,金、均、房州安抚使王彦所率领的八字军和洋州义军共3万余人也赶到饶凤关抗敌。二月初五,金军在完颜杲督令下,人披重甲,登山攻关。吴玠令所部及前来增援的宋军凭借险要地势,以强弓劲弩,轮番发射,顽强坚守六昼夜,金军伤亡惨重,屯兵关下。十一日,吴玠部下一名因违犯军令的下级军官投降金人,引金军沿山间小路绕到饶凤关后的高地。金军居高临下,前后夹击饶凤关宋军,宋军腹背受敌、支撑不住,纷纷溃退。吴玠“斩之,不能止。”只好收拾残部退守西县(今陕西勉县西),王彦率军退守达州。刘子羽坚壁清野,金军攻城前,撤离百姓,焚烧兴元城后率余部退至三泉。十三日,金军攻入兴元府。

后金军因粮草不继、无所掠夺、杀马而食。加之疾病流行,刘子羽凭险据守潭毒山(在今四川广元西北),吴玠屯兵仙人关,金军进退维谷,不得不从褒斜道撤离汉中。在武休关遭遇吴玠伏击,损失惨重。但饶凤关之战失败后还是给汉中带来了极大的破坏。

勉县至汉中宽阔的大路上,杨柳飘絮,麦苗碧绿。诗人陆游春衫鲜明,马蹄轻快。收入陆游眼底的是开着紫花的苜蓿;远处连片的油菜花金光耀眼。

陆游于乾道八年三月十七日到达神往已久的南郑(今汉中市),开始诗人的军旅生活。朱东润先生认为南郑前线的军旅生涯是陆游人生中“生的高潮与诗的高潮。”

初到南郑,陆游十分兴奋,他看到秦岭巴山之间的这片土地山川锦绣、沃野无际、物产丰饶、民气豪壮。认为这是出兵北伐、驱逐金人、收复中原的重要资本。站在当年唐德宗在修建的行宫的废墟上,诗人感慨无限,吟道:“落日断云唐阙废,淡烟芳草汉坛平。”他看到汉中在抗金大业中重要的战略地位,因此诗人向王炎提出自己的抗金进取之策:

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事则守。——《宋史·陆游传》

陆游到汉中后所写的第一首诗《山南行》也抒发了这种慷慨激昂的情绪,表达了“却用关中作本根”战略主张。

我行山南已三日,如绳大路东西出。平川沃野望不尽,麦陇青青桑郁郁。地近函秦气俗豪,秋千蹴踘分朋曹;苜蓿连云马蹄健,杨柳夹道车声高。古来历历兴亡处,举目山川尚如故;将军坛上冷云低,丞相祠前春日暮。国家四纪失中原,师出江淮未易吞;会看金鼓从天下,却用关中作本根。——《山南行》

在诗中,诗人既描写了汉中锦绣的山川、丰饶的物产、豪壮的民风;也表达了自己的战略主张。举目汉中山川,游览历史遗迹,兴亡故事历历在目。汉中是大汉王朝的龙兴之地。秦王朝灭亡之后,项羽违约,高祖刘邦偏居汉中,励精图治,选贤任能,不拘一格,筑坛拜将。韩大将军,不负重托,明修暗度,平定三秦,决战垓下,四面楚歌,逼得霸王泣别虞姬,自刎乌江,成就两汉四百年基业。三国时期的汉中又是蜀汉立国的根本。赤壁之战后,刘备君臣智取荆州,巧占益州,强夺汉中,形成天下鼎足三分之势。夷陵之战后,蜀汉政权丧失荆州,诸葛亮审时度势,采取东和孙吴、北拒曹魏的战略方针,以汉中为进攻曹魏的前进基地,五出祁山,震动华夏,鞠躬尽瘁,功败垂成。

拜将坛上,冷云低垂,武侯祠前,芳草萋萋,遥想当年在汉中建功立业的韩信与诸葛亮,诗人遐思无限,想到中原国土沦丧四十多年,金人经营已久,陆游深知从东线江淮地区进攻金国实属不易。隆兴元年(公元1164年)四月, 宋孝宗赵昚即位,锐意抗金,采纳枢密使张浚建议,决定向金军发动攻势。由于宋军将领失和,互不协同,导致北伐的符离之战先胜后败,前功尽弃。战败的南宋王朝再次被迫签订屈辱的隆兴和议。陆游亲身经历了这一历史事件,他诗中所说的“师出江淮未易吞”指的就是符离集之败的教训。所以诗人主张学习韩信、诸葛亮,经营汉中,跨越秦岭,“却用关中作本根”,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从陆游的主张来看,他是一位是具有远大的战略眼光的政治家、军事家。

对于命运不济、仕途蹉跎,长期在朝中从事文案工作、担任下层州县僚佐职务的陆游来说,汉中前线的一切都是新鲜、活泼、丰富、多彩的,都令他耳目一新。汉中生活开拓了诗人的视野,丰富了诗人诗歌的内容。

作为王炎的重要幕僚,陆游曾多次陪同王炎检阅部队,他看到南郑前线十万精锐部队军容整齐、士气高昂,“朝看十万阅武罢,……士甲照日波光明。”(《秋怀》)

在汉中期间,陆游多次到前线勘察了解敌情,搜集情报,为王炎的军事决策提供依据。从诗人诗歌的记载看,陆游曾到过前线许多地方。向北,他曾经陈仓道到宋军的前沿阵地大散关,“大散关头北望秦”、“大散关头夜闻角”(《感昔》其一)是大散关前线生活的真实记录。陆游曾随宋军的一个小分队从大散关出发,深入到渭水河边敌军阵地前,天寒地冻,战马踏着坚冰渡过渭河。敌占区的百姓一面箪食壶浆迎接宋军,一面向宋军哭诉金人的残暴,“壶浆马首泣遗民”(《忆昔》)。诗人晚年在山阴时回忆这段前线生活时写道:“我昔从戎清渭侧,散关嵯峨下临贼”(《江北庄取米到,作饭香甚,有感》)。陆游的身影也常常出现在褒斜道中,“北首褒斜又几程,骄云未放十分晴。马经断栈危无路,风掠枯茅飒有声”(《自阆复还汉中次益昌》)。从陆游诗的描述看,南宋时期的褒斜道已衰败不堪,路断人稀。陆游为侦察敌情多次穿越褒斜道。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从褒斜道翻越秦岭,潜入敌占区五丈原一带侦察敌情,“五丈原头秋色新,当时许国欲忘身”(《感昔》其一)。在褒斜道上,他看到当年张良建议刘邦火烧栈道留下的痕迹,感慨万千,眼前似乎出现当年的熊熊大火,“烧栈想烈焰”(《远游二十韵》)。向西北,他到过陇山(今陕西陇县)“马蹄度陇雹声急(《秋怀》)。向东北,他曾经骆谷道翻越秦岭到前线侦察敌情,“云深骆谷传烽处”(《感昔》其六),他甚至沿骆谷道一直潜行至长安西南的鄠县,“我昔在南郑,夜过东骆谷”(《夏夜》),“青荧并骆谷,隐翳连鄠县”(《夜读唐诸人诗,多赋烽火者,因记在山南时登城观塞上传烽,追赋一首》)。

陆游在汉中前线的军旅生活充满了挑战、刺激、惊险。对于不甘平庸,早已渴望驰骋疆场“上马击狂胡”的陆游来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这种生活虽然艰险,但它使诗人感到无比充实,激情万丈。陆游离开南郑后多次提到汉中前线的难忘的岁月,诗人在他的许多诗中都具体描述了多次军事行动中的生活细节:“昔者戍南郑,秦山郁苍苍。铁衣卧枕戈,睡觉身满霜”(《鹅湖夜坐抒怀》);“谁信梁州当日事,铁衣寒枕绿沉枪”(《冬夜泛舟,有怀山南戎幕》);“恍如北戍梁州日,睡觉清霜满铁衣”(《南堂卧观月》)。深入敌后生活十分恶劣,有时一连多日吃不上一口热饭,吃的是夹有硌牙的沙子的山荞畲粟和发霉如土色的黑黍黄穈。晚年陆游回到故乡山阴,看着香喷喷的米饭出锅时,就想起汉中前线的艰难日子,他在《江北庄取米到,作饭香甚,有感》一诗中写道:“铁衣上马蹴坚冰,有时三日不火食,山荞畲粟杂沙碜,黑黍黄穈如土色。飞霜掠面寒压指,一寸赤心惟报国。”诗人的军旅生活中有旁人无法理解的快乐,这种生活契合了陆游的理想与抱负,他在《独酌有怀南郑》一诗中发自心底地赞叹道:“投笔书生古来有,从军乐事世间无。”

汉中前线刺虎,是陆游一生最得意、最自豪、最为津津乐道的事。如果说《隋唐演义》中的雄阔海打虎、《水浒传》中武松打虎是虚构的文学故事,而陆游汉中前线打虎则是真实的历史。诗人有近三十首诗说到在汉中打虎的壮举。这些诗中有的实写,有的虚写。有些诗泛泛提及打虎之事,有些诗则详尽描述了惊心动魄的打虎的场面与过程。陆游来到汉中时,陕南、川北一带地广人稀,生态环境非常好,常有虎豹熊罴等猛兽出没。陆游乾道八年九月至十月间从汉中到阆中公干,夜宿苍溪县青山铺时,也遇到猛虎吃人的惨剧发生,诗人当时写了《太息》一诗悲叹此事,诗中说:“白头乡万里,堕此虎豹宅。道边新食人,膏血染草棘。”当时西县长木铺一带也活动着一只猛虎,一直危害这一带百姓的生命安全。长木铺,钱仲联先生的《剑南诗稿校注》在《长木晚兴》一诗的注解说:长木,未详所在。孙启祥先生编著的《陆游汉中诗词选注》注解,村庄名,在今陕西勉县土关铺至宁强桑树湾的丘陵山地间。根据陆游作于这一时期的诗歌提到的地名比对及对陆游行踪的考察,孙先生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沮水正是从沔阳驿与长木之间向南流入汉水的。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陆游最早记叙打虎的诗歌是乾道八年十一月所作的《书事》诗,诗中写道:“云埋废苑呼鹰处,雪晴荒郊射虎天。”《十月二十六日夜梦行南郑道中既觉恍然揽笔作此诗时且五鼓矣》是陆游淳熙十八年回到故乡山阴时,夜间做梦惊醒后所写的一首诗。诗中回忆了汉中刺虎的场面:“我时在幕府,来往无晨暮。夜宿沔阳驿,朝饭长木舖。雪中痛饮百榼空,蹴踏山林伐狐兔。耽耽北山虎,食人不知数。孤儿寡妇雠不报,日落风生行旅惧。我闻投袂起,大呼闻百步,奋戈直前虎人立,吼裂苍崖血如注。从骑三十皆秦人,面青气夺空相顾。”诗人还有些打虎的诗句描述这一打虎的过程:“挺剑刺乳虎,血溅貂裘殷;至今传军中,尚愧壮士颜。”(《怀昔》)“忽忆南山射虎时”(《宿武连县驿》)“去年射虎南山秋,夜归急雪满貂裘。”(《三月十七日醉中作》)“南沮水边秋射虎。”(《三山杜门歌》)“百骑河滩猎盛秋,至今血渍短貂裘。”(《醉歌》之二)“叉鱼狼藉漾水浊,猎虎蹴蹋南山空。”(《春感》)“怒虎吼山争雪刃,惊鸿出塞避雕弓。”(《忆山南》)

综合这些诗句的描述,我们可以还原诗人打虎的情景。陆游打虎的地点在从沔阳驿到长木铺之间的南沮水畔。陆游打虎的季节是秋末,当时已经是漫天大雪之时。时间是乾道八年秋末的一个上午。那时,从沔阳驿站到长木铺一带山林中常常有一只猛虎出没,已经伤害了多人的性命。这只罪恶的大虫闹得这一带家破人亡、民不聊生、路断人稀。一个大雪满山的早晨,陆游率领三十多名兵士在这一带山林里巡逻打猎,意在猎杀这只猛虎。陆游等人行进在沮水河边,不远处的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虎吼,他们与这只食人无数恶虎遭遇了。这只斑斓猛虎扑下山来,冲向宋军,众人四散而逃,只有陆游原地站立。猛虎一跃而起扑向陆游,陆游也手执一柄长矛迎向恶虎,倒霉的老虎扑在陆游长矛刃上,挣扎了几下,便倒地毙命,虎血喷溅陆游一身。陆游刺虎的过程十分短暂,并没有过多的厮杀格斗。其他兵士惊魂未定之时,恶虎已被刺死。其刺虎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陆游之所以能战胜老虎,并不在于他的武功比别人高强多少,而在于他有临危不惧的胆魄与气势。当时有许多人见证了陆游打虎的壮举:“至今传军中,尚愧壮士颜”、“从骑三十皆秦人,面青气夺空相顾。”的确,对比之下与陆游同行的其他军人们是有些汗颜。

陆游在军中虽是文职人员,但他又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是他年轻时的志向。由于生活在社会动荡的时代,出生于书香门第的他自幼习武。陆游离开南郑两年后在荣州所作的《甲午十一月十三夜梦右臂踊出一小剑长八九寸》一诗云:“少年学剑白猿翁,曾破浮生十载功。”诗中所说的白猿翁是《吴越春秋》中记载的春秋时期生活在越国的一位武林高手。陆游这里比喻自己武术老师如古代的白猿翁一样身手敏捷。自幼就跟随高人学习剑术,名师出高徒,在这位白猿翁的教导下,陆游自然也身手不凡。在南郑前线的校场上,陆游也常常在军士们面前展示自己的功夫,诗人在《忆山南》诗中自我夸赞自己的武功,“貂裘宝马梁州日,盘槊横戈一世雄”。这里诗人把自己描绘成一位“貂裘宝马、盘槊横戈”英姿飒爽的武士形象。这是陆游汉中军旅生活的一个侧面。

蹴鞠在宋代是一项非常普及的体育活动,施耐庵的《水浒传》中就写了一个玩蹴鞠而发迹当了太尉的高俅。陆游也非常喜爱这项运动,他回忆自己年轻时参加蹴鞠运动时就有许多粉丝,“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晚春感事》)。在汉中前线的军营中,将士们闲暇之时开展这项活动,以增强战士们的身体素质。陆游在《春感》诗中回忆自己在汉中蹴鞠的情形说:“射堋命中万人看,球门对植双旗红。

马球在宋代是上层贵族社会喜爱的一项体育运动,也是军队训练骑兵的重要科目。马球运动在汉中前线的军营里开展的十分活跃。打马球既是娱乐,又是训练。没有战事时,陆游与军士们驰骋校场,打马球娱乐。陆游在许多诗中都记叙了在汉中军营中打马球的场面:“军中罢战壮士闲,细草平郊恣驰逐。洮州骏马金络头,梁州球场日打球。”(《冬夜闻雁有感》)“打球筑场一千步,阅马列厩三万匹。”(《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打球骏马千金买,切玉名刀万里来。”(《忆山南》)

一个月光如水的秋夜,陆游登上汉中高兴亭,举目远望,苍莽秦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想到秦岭以北长安那美妙的“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如今已沦为金人的土地,故国人民惨遭金人荼毒蹂躏,诗人唏嘘不已,把酒酹月,击筑悲歌。唱出《秋波媚·七月十六日晚登高兴亭望长安南山》一词,抒发的同样是收复失地的愿望。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军务闲暇之时,风流倜傥、性情豪放的陆游也与军中同僚们一起歌舞饮宴、狎妓寻欢。这是陆游汉中生活的另一面。他的《初冬》诗中写出了汉中饮宴的宏大场面:“初冬常忆宴梁州,百炬如椽满画楼。”中国古代人们早已了解了温泉的医用价值。汉中勉县温泉开发极早,北朝北魏时期地理学家、散文家郦道元的《水经注·沔水》中记载:“汉水又东,右会温泉水口,水发山北平地,方数十步,泉源沸涌,冬夏汤汤,望之则白气浩然,言能百病。云:‘洗浴者,皆有硫磺气’。赶集者,常有百数,池水通往汉水。”陆游在汉中时也曾到汉中勉县泡温泉。他的《浣溪沙·南郑席上》写道:“浴罢华清第二汤。红绵扑粉玉肌凉。娉婷初试藕丝裳。 凤尺裁成猩血色,螭奁熏透麝脐香。水亭幽处捧霞觞。”从这首词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把勉县温泉比作杨贵妃沐浴的“华清第二汤”,陆游及同僚们在这热气腾腾的温泉中浴罢,在泉边的亭榭中摆上酒宴,一边饮红霞般的美酒,一边欣赏刚刚出浴的歌妓舞女们清脆的歌声、妙曼的舞姿。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汉中八个月戎马岁月对于有着八十五岁高龄的长寿诗人的人生来说是十分短暂的,但这八个月是陆游一生最闪光、最珍贵、最难忘的岁月。短短八个月汉中戎马生涯,使陆游得到了“诗家三昧”,诗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陆游在《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一诗中说:“我昔学诗未有得,残余未免从人乞。力孱气馁心自知,妄取虚名有惭色。四十从戎驻南郑,……诗家三昧忽见前,屈贾在眼元历历。”诗人在这里所说的“诗家三昧”中的“三昧”是佛教语汇。钱仲联先生在《剑南诗稿校注》中注解说:“三昧,《大智度论》:‘善心一处住不动,是名三昧。’又:‘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此用以指诗家悟人之境地。”简言之,“三昧”就是真谛的意思。

陆游“诗家三昧”说得到了后世许多学者的赞同。清代文学批评家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说:“放翁诗之宏肆,自从戎巴蜀,而境界又一变。”刘大杰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中谈到陆游的诗歌创作时说:“中年入蜀从戎,一面接触雄奇壮丽的山水,一面身历时危世乱之苦痛,于是热烈的情感,忧愤的气概,发之于诗而形成他那种豪宕奔放的风格。”袁行霈先生在其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中也说:“陆游所说的‘诗家三昧’,是指他在地处抗金前线的南郑受到紧张、豪宕的军营生活的激发,而领悟到应该改变早年专以‘藻绘’为工的诗风,而追求宏肆奔放的风格。

汉中前线绚丽多彩的战斗生活激发了陆游杀敌立功的炽热情绪、收复中原的宏伟理想,生动传奇般的前线经历也为他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也为他诗风的转变提供契机。 “四十从戎驻南郑”,诗人的视野扩大、境界升华,“中年始少悟,渐若窥宏大”(《示子遹》),领悟了诗歌创作的真谛,“诗家三昧忽见前”(《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陆游悲壮豪迈、宏肆雄放的诗歌风格形成于从戎汉中之后。汉中前线的生活积淀是他日后创作的无尽源泉。假如没有汉中前线的人生经历,陆游的创作成就会逊色许多。

乾道八年秋,陆游因公事前往阆中。十月,从阆中返回汉中的途中,在嘉川铺(今四川旺苍西)接到宣抚司公文,得知王炎被召回朝担任枢密使,王炎幕府解散,诗人担心恢复大计终成泡影,感到前途渺茫,心情非常沮丧。想到再也无法奔赴渭水、函谷关前线杀敌立功、收复失地,刚强的诗人不禁流下伤心的热泪,悲吟道:“渭水函关元不远,著鞭无日涕空横。”行走在秦巴山中,汉水河畔,诗人吟道:“汉水东流那有极,秦关北望不胜悲。

乾元八年十一月,陆游调任成都路府安抚司参议官离开汉中。陆游来到汉中是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山水滴翠的季节。而诗人离开汉中时天气也像诗人的心情一样低沉、阴暗、凄冷。路边那站立在雨中瞭望敌情的古堠似乎也在含情脉脉地注目着泥水中诗人远去的身影。行进在南沮水道中,“山形寒渐瘦,雪意暮方酣。”在曾经打虎的地方,“夜行长木村,重雾杂零雨。湿萤黏野蔓,寒犬吠云坞。”即使告别三泉龙门洞的游览,也是“白雨穿林至,腥风卷地浮。”此情此景正如《诗经·小雅·采薇》所描绘的那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不同的是《采薇》所描写“雨雪霏霏”反衬了远征将士凯旋时的喜悦。而诗人离别汉中时的“雨雪霏霏”则是报国无门、壮志难酬的伤心、失望、无奈、凄凉的写照。

离开汉中三泉县到利州,陆游下船改走陆路。他披着蓑衣、骑着一头瘦驴在濛濛细雨中走向剑门关。诗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无限惆怅的陆游不理解为何“渭水岐山不出兵?”他只能“却携琴剑锦官城。”诗人无奈地吟道:“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生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后来陆游把自己的诗集题作《剑南诗稿》,是缘于对汉中前线生活的怀念。梁启超《读放翁集》一诗是这样评价陆游的:“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消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陆游的《剑南诗稿》现存诗九千四百多首中有近九千二百首写于入蜀之后。其中涉及汉中的有三百多首。陆游自乾道八年三月入汉中境到十一月离开汉中只有八个月,写于这八个月的诗现存于《剑南诗稿》有三十多首。令人遗憾的是陆游写于汉中的诗大部分失落在嘉陵江中。乾道八年九月,陆游赴阆中公干,从三泉乘船到利州,途经明月峡望云滩时,因风高浪急,将所作的《山南杂诗》百余首坠落江中。诗人晚年回想这件事依然痛心疾首,他在《感旧》诗中吟道:“百诗犹可想,叹息遂无传。”并在这两句诗后自注道:“予山南杂诗有百余首,舟过望云滩,坠水中,至今以为恨。”

汉中是陆游晚年最为魂牵梦萦的地方。“大散关头北望秦,自期谈笑扫胡尘”,回想与朋友们在南郑幕府中探讨敌情、筹划北伐是那样地壮怀激烈、慷慨激昂。怀旧,是老年人的精神寄托。晚年的陆游常常回想汉中前线那艰难而又快乐的日子,“拥马涉沮水,飞鹰上中梁。劲酒举数斗,壮士不能当。马鞍挂狐兔,燔炙百步香,拔剑切大肉,哆然如饿狼。”桃李花开,诗人眼前出现的总是汉中春日景象:“梨花堆雪柳吹绵,常记梁州古驿前。”秋风乍起,诗人耳边响起“五丈原头刁斗声”。故乡的重阳没有菊花,诗人就想起在梁州高兴亭饮酒赏花时的情形:“高兴亭中香满把,令人北望忆梁州。”吃着故乡的白米饭,他想到的是汉中前线艰难困苦的日子,“山荞畬粟杂沙碜,黑黍黄穈如土色。”“新粳炊饭香出甑,风餐涧饮何曾识?”拄杖伫立在故乡的竹篱前,诗人的思绪早已飞到嘉陵江畔、连云栈道。“幅巾筇杖立篱门,秋意萧条欲断魂。恰似嘉陵江上路,冷云微雨湿黄昏。”忆昔西行万里余,长亭夜夜梦归吴。如今历尽风波恶,飞栈连云是坦途。”看到故乡的山,他想起汉中的孤云、两角山,“店当古路三叉处,山似孤云两角边。”年已耄耋,其他经历都如过眼云烟,只有汉中前线的战斗生活历历在目,散关柳、骆谷雪常常飘舞在老诗人眼前。“九十衰翁身尚健,流年过眼如奔电。忆昔初来对行在,衫鬓青青接英彦。中间亦尝走梁益,万里凭高望乡县。散关驿近柳迎马,骆谷雪深风裂面。”(《春日登小台西望》)晚年的陆游常常在梦中回到汉中。“梦中忽在三泉驿,庭树鸣枭鬼弄灯。”“客枕梦游何所处,梁州西北上危台。”曾经“匹马戍梁州”的诗人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陆游一生中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位跃马挥戈、叱咤战场的军事家,汉中是他理想中成就经略关中、收复中原的政治主张、军事理想的地方。然而汉中又是他政治、军事理想破灭的地方。他无意成为大诗人,汉中却使他名垂诗史,成为南宋最伟大的诗人。

死去元知万事空, 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陆游《示儿》

宋宁宗嘉定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公元1210年1月26日),伟大的爱国诗人陆游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青石「汉水悠悠」汉中——陆游魂牵梦萦的地方

作者简介: 李青石,安徽寿县人。汉中职业技术学院教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汉中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汉中市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汉中市陆游研究会理事、汉中市社会科学联合会理事、陕西理工学院汉水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陕西理工学院两汉三国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长期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汉中历史文化专题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多年来在全国各类报刊上发表论文及文学作品300余篇。出版有散文随笔集《怀念大雁》(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版)、学术专著《鸿泥雪爪觅诗痕》(三秦出版社200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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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535】

本期责编: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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