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鼓浪屿郑成功雕像
常来厦门的人，没有不曾见过鼓浪屿上郑成功雕像的。这座1985年落成的雕像，从建成后就被厦门人视作保护神。如今的郑成功，被尊为民族英雄。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郑成功身上有着日本血统。
事情要从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讲起。郑芝龙在明天启三年（1623年）来到日本平户经商时，与当地女子田川氏结为夫妻，次年生下郑成功。
田川氏是郑芝龙的第二位妻子。有资料显示她全名叫田川松或田川贞子，但未必可信。关于她的身世和血统，说法不一，主要有两种。
一种说法是，田川氏是肥前藩一个姓田川的下级武士的亲生女。而后来因为种种变故，田川氏的母亲改嫁给了已归化日本的泉州冶匠翁翌皇，田川氏就成为了翁的继女。（也有说是武士田川去世后，翁收养了田川氏）
另一种说法是，田川氏是翁翌皇（这一版本中，翁翌皇有个日本名叫田川翌皇）的亲生女儿，但其生母为日本人。
此外还有几种说法，细节有出入，但大同小异，这里不展开。所以问题的主要争议的点实际上就是郑成功之母田川氏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郑成功的日本血统是1/2还是1/4。
目前能看到的史料里，普遍称呼田川氏为「日本妇」、「日本女子」、「夷女」和「倭女」。《清史稿·列传十一》郑成功传记载，「芝龙尝娶日本妇，是生森」。顾诚的《南明史》第十二章第二节也明确表示「（郑成功的）母亲是日本女子田川氏」。黄宗羲《赐姓始末》的说法则是「朱成功者，郑芝龙之子也，母为夷女」。此外史料，大同小异，不一一列举。
家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资料。在几个版本里郑氏的家谱里，都称田川氏为「翁氏」，但又都明确点明其日本人身份。《井江郑氏历代人物》里写明「（郑成功）为飞黄（郑芝龙）长公子，日本翁夫人出」。而无论清版还是民国版的《郑氏家谱》，亦均备注翁夫人为日本人。
▲《郑氏家谱》上的注释为日本人
▲《井江郑氏历代人物》上称其为日本翁夫人
看来，郑家亦从未回避这一事实。因此，田川氏为日本人应当无误。但关于田川氏身世和血统的更多资料，还需要继续挖掘。
郑成功出生在日本，7岁以前也生活在日本，自17世纪开始，就一直有不少日本人把郑成功当做日本人，还闹出了不少事情。
比较出名的，是日本人近松门左卫门在18世纪初所作的《国姓爷合战》戏剧。在他的笔下，郑成功改名成了「和藤内」，成为正儿八经的日本人。他从日本来到中国，驱逐了满族人，保住了大明江山。剧中，「和藤内」多次表示自己是日本人身份，他说「纵然你们人多势众，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生国是大日本」。此外，「和藤内」命令汉人士兵都改成日本人装扮，还大力鼓吹「天照大神」的威力。
这部剧被视为日本侵华思想的一个早期代表，在二战之前，这部剧又被日本军国主义者翻出来反复上演，从文化层面鼓吹侵华的正当性。
根据日本现行法律，孩子出生时父亲或母亲有日本国籍，则孩子可成为日本国民。但是我们必须明确，在明清之际的历史条件下，将郑成功视作日本人是毫无道理的，顶多称其为「混血儿」。郑成功之父郑芝龙是中国人，而郑成功的一生，从7岁归国到被封为「国姓爷」，再到自身的言行经历，均可认定他是中国人无误。按现在的理解，我们可以认为郑芝龙让这个儿子加入了中国籍，而放弃了加入日本籍的机会。
不过，郑芝龙和田川氏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郑成功的胞弟，确实成为了日本人。郑成功的这个弟弟，名叫田川七左卫门。资料显示，郑芝龙将这个儿子过继给了田川氏的娘家人。
田川七左卫门长大后，成为了郑氏家族在日本的代表，长期从事中日贸易，「田川七左卫门仍不断输送人力、物资供应其兄，且维持组织海上贸易命脉，直到德川幕府锁国。」
从田川七左卫门的儿子起，他们这一支又改回郑姓。直到1955年，郑家的这一支改姓「福住」（原因待考证）。1988，田川七左卫门的第十一世孙福住邦夫曾来到泉州南安的石井镇祭祖。1992年，他再次到石井，参加郑成功逝世330周年纪念活动。
如今在日本，还有好几处关于郑成功的遗址，如平户的郑成功分灵庙、郑成功儿诞石（传说是郑成功诞生之地）和郑成功母子像。郑成功在平户的故居遗址上如今是一所金刀比罗神社。直到现在还有不少日本人将郑成功视为大英雄祭奠。当然，这里说的不是军国主义者那种方式。
▲传说田川氏在这块石头旁捡贝壳时，产下郑成功
最后，我们再聊聊田川氏的晚年。
南明隆武元年(1645)十月，田川氏从日本来到泉州定居。次年，十一月，清军进攻安平，田川氏死难。关于她的去世，一直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被奸污后自缢而死。这种说法见于黄宗羲《赐姓始末》、钱澄之《所知录》、郑达《野史无文》、凌雪《南天痕》、吴伟业《鹿樵纪闻》和倪在田《续明纪事本末》等书，以及日本的《长崎夜话草》、林春胜《华夷变态》和斋藤正谦《海外异传》都有此记载。
但是，学者郑广南考据后，觉得这种说法完全没有道理。他从江日升《台湾外纪》与日本守山正彝《平藩语录郑氏兵话》两书中，得出的结论是「大兵至，翁氏毅然拔剑剖肚而死」，而无被奸污的叙述。
无论如何，田川氏之死成为了郑成功矢志抗清的一个重要因素。
另据郑广南文章介绍，清末《郑成功传》作者匪石访问日本平户，当地人民曾自豪说「昔我国有义侠女田川氏嫁明人郑一官芝龙为妻，生一掀天盖地之英雄郑成功」，可见田川氏的家乡人对这位女性也是高度崇敬的。
关于郑成功，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比如关于「民族英雄」问题、大屠杀问题、死因之谜等等。毫无疑问，郑成功的一生是充满戏剧性的，即便去世后，他对南明、清朝、民国和新中国以及日本，都有很大影响。我们日后慢慢道来。
撰稿：爱思
编辑：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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