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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秦汉风 文/和谷

作者:齐齐哈尔诗词网
日期:2019-12-03 0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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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秦汉风 文/和谷

渭城

丙申年农历五月,夏至刚过两天,与文朋们同行应邀前往秦汉新城采风。由三爻赶到曲江,再西北行过了渭河至目的地,一路伴随的是酣畅淋漓的夏雨。清爽怡人的雨水,消散了渭河两岸麦收时节的暑热,天地万物连同每一片翠绿的草木都湿漉漉地泛着光亮。天气晴朗固然也好,遇上清凉的雨天,融入兴建中的现代市景而发一番思古之幽情,何尝不是一桩快意之事!

从示意图上看去,秦汉新城位居西咸新区中心地带,仿佛一只羽翼初丰的雏燕。目光所及,应该是可以望见汉代渭城故城遗址的。新也罢,旧也罢,旧与新是相对而言的。秦末,项羽火烧咸阳,大火三月不灭,汉高祖于秦咸阳北区设立的当名曰新城。到了汉武帝手上,改新城为渭城。眼下,我等所踏上的是秦汉新城,其实也是回归了刘邦圈定的那个新城不是?常言道喜新厌旧,因为日出日落,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说到渭城,又恰逢打湿脸颊的漫天的雨水,不免让人遥想到唐代诗人王维。这位状元郎,也许是看不上落榜而靠“干谒”为皇上吟唱清平乐的李白,二人同龄却终生未交集过。之后做过伪官,运气还好,临了半官半隐归了辋川。王维写了不少诗,能让今人留在唇边的好诗,《送元二使安西》算是其中的绝响。作为丝路首站,渭河边的长亭乃西行客的送别之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据此易为《渭城曲》也好,《阳关三叠》也罢,断肠声里无限叠,尽管以后演绎了无数版本,到头来还是原创艺术品质最佳。

汉渭城故城遗址,位于司家沟村南部,城址地表散布有绳纹瓦片。土地不老不旧,墒情适宜,仍可以生长出一座时尚新城来。

秦汉

在秦汉新城的雨中徜徉,不由得联想到,关中自古帝王都,如此新城从周秦汉唐掐头去尾,舍周和盛唐,撷取了其中二字,强秦雄汉,是夯得够结实的。

秦,是战国后期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传三世,两帝一王,国祚仅十四年。溯源而上,秦国为周朝的一个诸侯国,秦始皇攻灭六国,西周的世卿世禄制度一去不复返,推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统一文化风俗,奠定了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基础。

我曾应《中国国家地理》之约,写过一篇《回到秦朝寻找中国男人最早的脸》,其中说道:中国男人形象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最早制定了这个标准,它又是如何演化的?秦俑,是中国男人最早的脸,朴素、宏阔、刚毅、俊朗,使如今一切浮浅、奢靡、卖乖、作秀的面孔相形见绌。说当下的秦人张艺谋、陈忠实是兵马俑,初听似有点贬义,可越琢磨就越觉得是褒扬,不够展脱化为个性十足,沟壑纵横化为饱含沧桑,中国男人味的脸原来是可以从秦人的遗传基因中找到原始版本的。人的脸形可以汉字形态归为国、用、风、目、田、由、申、甲八种,元代人称八格,清代人称八字,所谓“相之大概,不外八格”。秦俑学的研究成果表明,宽额、厚唇、阔腮、纯朴憨厚,多是出身于关中的秦卒。圆脸、尖下巴,神情机敏,似出身于巴蜀。高颧骨、宽厚耳轮、眼睛不大、薄眼皮,结实强悍,像是陇东人。秦国兵源来自全国各地,是其体格和面孔差异的主要原因。所谓俑,就是偶人。以陶的材料制作的秦俑,是象征生人的。

孟姜女的丈夫范喜良也一定是个英俊强悍的男子,也许可以在众秦俑中寻到酷似他的面孔。孟姜女祠,在今天的铜川老城。更亲近的是,孟姜女的出生地孟家原村,与我祖辈世居的黄堡镇南凹里仅一道沟之隔。我姓和,和姓虽不算众,轩辕黄帝时就有和氏的记载,史册中也不乏文武之才。今陕、晋、冀、鲁诸省分布有和姓,云南丽江纳西族也多为和姓。秦汉时,和氏为渭北羌族,俗话说的放羊的人。秦人会说,在秦朝那阵,陕西话是国语,到了汉唐,长安是首都,陕西话当然是普通话了。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上帝,只有祖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陕西省的地图,怎么就化为一个秦跪射俑的图腾,让人记住秦人漫长的历史的源头。秦人,过了两千年,还是雄性十足,本性难移。

秦二世胡亥与赵高合谋篡改秦法,导致农民起义,秦王子婴向曾经的秦帝国小小官吏刘邦投降,秦被汉取而代之。刘邦发迹于汉水边的汉中,称帝后称汉,强盛且统治长久,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重大影响,有了今天的汉族、汉字、汉人、汉家、汉邦等文化概念。

如同汉承秦制,之后的隋朝亦上承南北朝、下启唐朝大一统王朝,在文化、制度、社会特点一脉相承,故史学家常将两朝合称为隋唐。隋文帝结束了自西晋末年以来长达近300年的分裂局面,然而也如同秦一样短命,享国仅38年。

唐朝则历二十一帝,享国289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时代。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的这首诗,悲壮而不凄凉,慷慨而不浅露,被称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这首边塞诗,表现了诗人希望起任良将,早日平息边塞战事,使人民过着安定的生活。

眼下的漫天雨帘中,二十一世纪秦汉新城的盛景在孕育中呼之欲出,这块土地的深处掩埋的灵魂,也该为之喜泪沾襟了吧?

汉陵

雨还在不停地下,只好放弃登临刘邦长陵之顶以远眺的奢望,向导说那里道路泥泞,不易步行,也好。

我曾参与审看动画纪录片《西汉帝陵》及研讨会,此片集泥塑、壁画、地图、3D动画和实景拍摄为一体,采用编年体的方式,每集从一位皇帝的陵墓入手,还原西汉十一位皇帝的治国理念及传奇故事,展示西汉王朝二百一十年的兴盛与衰败,是影视纪录片模式的探索与创新。

上世纪末,我游历过罗马,当想到一个中国人应当如何看待罗马文化时,我们祖先对于第一次极模糊地传来的罗马信息的反应却是很有启示性的。可能出于古人素朴的直觉,当时的汉朝人士立即友好地把罗马类比于我们的神州,竟给它取了一个中国化的名字,称其为“大秦”。汉朝与罗马的联系,首先是借丝绸而相通。天外有天,西域意味着无限辽阔与新奇的世界。有丝即有路,从新疆经中亚至西亚的中路,从北方经匈奴转中亚入西亚的北路,以及从南海经印度入波斯湾的海上丝绸之路,搭建了自古以来的欧亚之桥。当时罗马在整个文明世界,还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城邦。《旧约圣经》写于较秦朝建立早二三百年的波斯帝国,其中以“西尼”一语称中国,含有丝国之意。张骞之时尚不知罗马,班超的二度西行,认识了这个西方大帝国。公元100年前后,罗马商团到了洛阳。古代的西风东渐,由此跨过千年。2000年之后的我,才迟迟走在罗马的大道上。

汉承秦制,在俑的制作风格上,也是既继承又有所创新的。秦俑产生的时代,是新兴地主阶级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不久。毛泽东说过:“它们是生气勃勃的,是革命者,是先进者,是真老虎。”秦俑恢宏的气势和勇猛的气质,正是这种时代精神的反映。汉俑不如秦俑高大,面目特征为细眉细目,形体线条趋于柔和。汉景帝阳陵出土的陶俑,高六十厘米左右,均为男性,裸体。从俑身上的铜带钩和麻织物残留看,裸体俑原来是穿有衣服的。到了唐俑,制作之精,品类之众,题材之广,造型之美,都超越前朝,达到了最辉煌的时期。中国的雕塑艺术,在秦代就确立了中国的民族气派。所以在汉以后,佛教艺术等外来文化进入中国时,才能有选择地吸收某些雕塑艺术技巧,并把它融化在中国雕塑艺术之中。

从西汉开始,外来经济文化不断输入中国。“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板、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到了唐代,“长安胡化极盛一时”,洛阳也是“家家学胡乐”。面部化妆,从汉唐时就敷粉画眉,当时不仅女子,男子也有敷粉的。但“华风”并没有被化掉,而是把外来东西吸收消化了。

雨幕中,一座座汉陵从车窗外掠过,一幅幅湿漉漉的历史的面孔,在泪水流淌的玻璃窗上幻化还原。尽管高大突兀的坟堆还依旧袒露在五陵原的旷野上,它的活化,当指日可待。

渭河

车子沿着渭河北岸宽阔的大道行驶,始终还没有跑出西咸新区秦汉新城的范围。走过咸阳博物院的建筑工地,途经张裕葡萄酒庄园,步入星河湾公寓,感觉一座崭新的秦汉城在茁壮生长。向导说,千年渭河已经成为一条美丽的城中河了。

我做过纪录片《大美渭河》的撰稿人,曾从渭河源头的鸟鼠山顺流而下,抵达潼关的入黄口,其实是从远古走到了今天。

水,万物生命之源。因为地球上有了江河湖海,人类世界才显得生机盎然,从容而恒久。渭河,浸润着中华文明灿烂而曲折的漫长历程,裹挟与映照着风雨和阳光,奔流到了新世纪,从而进入了现代人们关注的视线。星移斗转,改朝换代,渭河不仅造就了名垂青史的千年皇都长安,也滋养了两岸一代又一代芸芸众生,哺育了沿岸炊烟袅袅的乡村和繁华亮丽的现代城市。让渭河在心上流过,关乎你我他的生活与情感慰藉。曾几何时,渭河流域水资源的过度开发,工业和生活用水的排泄,让渭河病了,老了。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如何尊重、爱护、善待并融汇自然界的河流,守望生命的本源,已经刻不容缓,时不我待。为之惴惴不安的渭河儿女们,着手整饬母亲河的形象,渭河开始恢复和重塑年轻美丽的容貌。

渭河,这条情牵古今的精神河流,庄严、丰腴而灵动,却不失狞厉之美。横贯关中的渭河沿岸,是陕西最富足的地方,也是中国最早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地方,比成都平原称谓天府之国早了半个多世纪。这是因为关中从战国郑国渠修好以后,就成了物产丰富、帝王建都的风水宝地。渭河流域大小河网纵横,为浇灌五谷和人的生存提供了水源,始有关中自古帝王都的特殊地位。有一天,随着渭河上漂流的唐帝国大厦坍塌的栋梁东去,中国的政治中心东移,宋元明清以降,依傍渭河的曾经灿烂一时的长安城被边缘化。长安辉煌不再,显赫千年之后又落寞千年。直至今天,渭河的血管里,还汩汩奔涌着盛唐的流风余韵。这条曾经决定一个帝国兴亡的河流,是多少代中国人集体书写的长卷,是中华民族政治经济文化跳动的脉搏。

然而,关中平原是渭河缔造的,是由亿万年来自上游沟壑的河流,裹挟的泥沙囤积而成。加之历史上长期滥垦乱伐,水土流失严重,使渭河成为一条多泥沙河流。世纪之交,人们在追求所谓诗意栖居的同时,却在不同程度地把污垢抛给了渭河。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阳光、水,只有在人工炮制的逼仄空间,可怜地寻找到。这已经不是《诗经》中的“泾以渭浊,湜湜其沚”,也不是杜甫笔下的“旅泊穷清渭,长吟忘浊泾”的诗境了。渭河上游的层层截流,渭北灌渠的分流,往往使宽广的河床仅剩下一条蚯蚓似的小溪。即使在汛期,也经常细若游丝。古人把河流断流视作亡国之兆,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在河流作为农业的唯一水源、农业作为经济的唯一内容时,水源的消失对一个经济区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渭河堪忧,关中的水危机,成为不争的事实。而必然的出路,在于丰枯相济、多源汇流的南水北调。善治秦者先治水,水利改变民生。综合治理之后的渭河,将成为横贯关中平原最大的生态公园、最美的景观长廊、最长的河滨大道,重现渭河新的历史辉煌。渭河,已逐步成为西安、宝鸡、咸阳、渭南等沿岸城市的城中河,构成了南山北水的城市格局,将翻开令人赏心悦目的崭新画卷呈现在渭河两岸,美好的梦想已开始变为现实。

离别秦汉新城,回望中依然雨意朦胧,但在畅想中却已雨过天晴,一道彩虹从心底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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